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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害怕被视作夺人魂魄的妖物,只得强压下突然来到异世的不安和惶恐,沉默着缓了好一阵子,方抬手抚着额上包裹伤口的细布,徐徐道出自己约莫是碰坏了脑子,从前的许多事情竟都记不起来了。
薛夫人派去探病的媪妇于床畔听完她嘴里的这些话,不由微微皱起眉头,心中暗道她怕是磕伤脑袋忘了事了。
那媪妇不好多做逗留,温声宽慰她几句后,自去翠竹居向薛夫人复命。
薛夫人是个心慈的,听后垂首抚额低低道了句可怜见的,命人去请擅长此症的医师①来府上瞧她。
医师往施晏微的屋里去,仔细查看她额头上的伤势,又问了好些话,施晏微一一答了,医师便不再言语,提笔开了药方子出来。
施晏微虽喝了月余的苦药,可她终究不是杨楚音,自是什么都想不起来,只陆陆续续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杨楚音的身世。
原身杨楚音与兄长杨延相依为命,三年前杨延投了河东军,直至去岁方得宋珩胞弟宋三郎的赏识升任从六品下的校尉,然而五个月前的一场战事中,杨延为救宋三郎,死在敌军的刀下。
那宋三郎是个知恩图报的,含泪命人将杨延的尸身好生安葬了,而后经过多方打探方寻到原身杨楚音,亲自前往文水县将人接进宋府,并为杨延迁坟至他阿娘的墓旁。
杨楚音原是在文水县住惯了的,本欲拒绝,偏生宋三郎不是那等轻言放弃之人,以时局不稳和杨延闭眼前的亲口托付为由,几番劝说后终是将她说动,先去拜过杨延的墓,磕了头,这才肯随他一道来了太原。
因她是孙儿的救命恩人,相貌又好,那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更是长在了薛夫人的心坎上,故而薛夫人待杨楚音甚是热络,府上的婢女媪妇眼见三郎和太夫人都待她颇为亲切,素日里自然不敢轻慢于她,每每见了都会恭敬地唤她一声杨娘子。
初至宋府的那段时日,在府上众人看来,这位杨娘子寡言少语,是再沉闷不过的性子;直至四月前的一个雨夜傍晚,原身不知怎的跌下石阶磕到了头,高热不退将近三日,醒来后就将从前的人和事忘了个一干二净,性子亦有所改变。
除却施晏微外,这世间再不会有人知晓,她并非是磕到头得了什么脑挫伤裂症,而是换了个芯子。
住在这高门大户的宋府里固然吃喝不愁,真要论起来,到底是寄人篱下;这会子薛夫人和宋三郎还能记着原身兄长的恩情善待于她,可人心向来易变,时日长了,他二人待她的心思能否如初谁也说不准,真个等到那时,她在宋府里岂不就要碍人眼、讨人嫌了?
何况她与宋家非亲非故,又非真正的杨楚音,似这般心安理得地借由旁人的身份过上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的生活,终是心中有愧。
是以施晏微经过深思熟虑后,决意暂且寓居宋府,无事得闲时帮着府上的婢女媪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,待日后北方的时局稳定些,她便离了宋府去锦官城过逍遥日子。